【环时深度】为何一到选举,台湾假民调满天飞?

2022-09-24 06:51 陈太曦 陈正非 环球时报

【环球时报驻台北特约记者 陈太曦 环球时报特约记者 陈正非】距离年底“九合一”选举还有两个月时间,参选人无不使出浑身解数,希望能一举扳倒对手,其中民调被视为重要武器之一。但如今的民调已不再是单纯探询民意的手段,更是政党操控的竞选文宣。这种用金钱堆砌起来的选举现象,成功帮许多参选人调整“人设”、让相关业者赚得盆满钵满,只把选民蒙在鼓里。

民进党最早搞选举民调

台湾最早的民调大约出现在上世纪80年代末,当时部分“立委”会请专业机构做调查,了解行政机构的施政满意度,以便质询时使用。1990年,从美国引进的“盖洛普民意调查公司”算是岛内第一家商业民调公司,不过因为其首席顾问丁庭宇的个人政党属性相当明显,因此盖洛普的调查并不被本土民众认同。后来兴起的天和水营销顾问、山水民调等公司都有不同的背景,其中前民进党组织部主任张郁仁成立的山水民调,经常因为政党属性而被非民进党列为民调“优先排除名单”。

在岛内,最早把民调用于指导选战策略的是民进党。1993年,时任民进党主席许信良将民调引进辅选系统,试图通过民调数字掌握当年的县市长选情,以弥补民进党因组织力薄弱,无法充分掌握选情的遗憾。许信良的选举思维在选战中获得验证,民进党将原本只隶属于选举对策委员会的民调小组,扩编为台湾政党史上第一个民调中心。后来陈水扁成立的“福尔摩沙基金会”、现任台北驻日代表谢长廷的“新文化基金会”,也大量应用民调来影响台湾政治生态。

业内人士统计,现在岛内三成以上的民意代表都雇民调公司,民调机构近十年增加两三倍。它们主要分为四大类:一般商业性的民意调查公司;附属于学术单位的民调中心,比如台湾政治大学的选举研究中心等;第三类就是附属于媒体的民调中心,大家熟知的有《联合报》民调中心、《中国时报》民调中心等。此外,当局机构或政党民调中心也经常从事与政治有关的民意调查。

民调是怎么做出来的

台湾早年民调多半是由传统的纸媒或少数电视媒体执行,为避免砸招牌,它们的操作过程相对严谨、参与调查的人员比较专业、抽样经验也丰富,一般较具公信力。

以台湾《联合报》为例,其民调机构在台湾“解严”后不久成立,目前已有30多年的历史,算是台湾最早的新闻媒体民意调查中心。运作30多年以来,已发布约3000次各类民调结果。一般来说,他们的民调题目大多由新闻部门针对某项热门议题提出,确认可执行后,先由新闻部门拟出询问题目,再交由民调部门优化、细化。

民调部门内有精通统计学的人员,他们一一检视每项题目的可操作性,以及是否做到穷尽与互斥原则。至于电访员,一般要求口齿清晰,普通话、闽南语流利或懂客家话,有耐心、态度亲切,时薪大概在180—210元新台币。TVBS民调中心负责人曾透露,通常情况下,民调中心每天上班的员工在30人左右,最多时有50人。如果做1000多份民调,一般需要3天时间。

那么,民调公司又是如何抽样选择受访者的呢?

以上面谈到的《联合报》为例,其历年来的民调都是以市话(座机)作为调查方式,他们认为市话比手机访问更为准确。原因是市话样本能依据人口分布分配电话比例,让每一个县市的电话有同样的受访概率,避免仅有少数县市的民众被接触到。而手机号码只有门号,没有区码,县市受访民众的比例分配与实际县市人口的比例可能不符,且手机调查会比较偏重都会区人口。

拨通电话后,电访员先会自报家门,然后询问被访者的户籍,再就具体问题征询他们的答案。去年“四大公投”前,《环球时报》驻台北记者就曾接到某民调公司的电话。他们的问题问得很细,且环环相扣,例如问记者是否“同意重启核四”,如果回答“是”,下一题再问“如果核电厂距你家不到50公里,你还支持吗?”但其实这个问题是有盲点的,因为全台多数受访者并不住在核电厂旁,他们或许会因为根本不具可能性而影响本身回答的结果。还有一题是,“如果启用核电厂可以少缴电费,你支持吗?”这种题目可能就不具有太多参考价值,因为大多数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如果能减少支出,谁不愿意?

一般而言,面对越敏感的民调,民众拒访的概率就越高。比如,台湾《联合报》9月20日所做的“两岸关系年度大调查”虽然成功访问了1022个成年人,但也有931人拒访。而8月1日《联合报》就台北市长选情所做的民调成功访问1082人,只有180人拒绝接受采访。

“想看什么样的民调都可以做”

有民调业内人士估算,如果每个候选人做5次民调、每次预算20万元新台币,300名“立委”候选人就有3亿元的市场。再加上由此带来的广告收益,难怪各方都趋之若鹜。

一些机构的民调相对严谨,得出的结论也与选举结果相差不大。以4年前的台湾县市长选举为例,《联合报》共做了17次民意调查。选后验证,除了新竹县预测不准外,其余16次的民调结果与选后实际得票数惊人相似。最经典的就是高雄市长选举的预测,《联合报》选前做了两次民调,第一次在2018年9月底,当时国民党候选人韩国瑜的声势已起来,但仍输给民进党候选人陈其迈;第二次是选前12天做的,韩国瑜反超,领先民进党人7个百分点。该调查一公布就引起绿营抗议,认为民调做假。但选举开票结果证明,韩国瑜不仅赢得选举,还赢对手9个百分点。

但整体而言,岛内民调鱼龙混杂,有些结论甚至完全相反。比如TVBS电视台日前发布的台北市长选举民调显示,国民党参选人蒋万安的支持率为36%,台湾民众党支持的无党籍参选人黄珊珊为26%,民进党的陈时中为23%。但亲绿媒体人周玉蔻主导的放言所做的民调,却是陈时中排在第一。

这种情况当然与题目设置、政党背景以及民调机构的政治色彩大有关系。在《菜市场政治学》一书中,作者以2014年台北市长选举为例讨论“诱导式民调”,也就是调查者借操弄提问的措辞,鼓励受访者朝调查者想要的结果来回答,通常只要求受访者回答“是”或“否”。举例而言,“你担心台湾未来的经济增长率衰退吗?”就是建立在未来经济增长一定会衰退的假设上。再比如“请问你认为立法委员总是在打架吵架,是否浪费纳税人的税金”等,上述问题很容易引导民众回答出调查者想要的答案。这种在问题陈述中提供偏颇带有价值性判断的论述,也成为岛内政客拿来操作议题、哗众取宠的手段。

岛内民调专家戴立安称,每家民调机构都有所谓的“机构效应”,像TVBS或《联合报》等机构做的民调,其机构效应会反映在样本结构上,也就是做出来的结果会比较偏蓝。有些立场偏绿的人一听到是不同立场机构打来的电话,就立刻挂掉,反之《自由时报》或三立电视台等亲绿媒体若用它们本身的名字做民调,也会产生类似效应。其他像1997年成立的山水民意研究股份有限公司,政治色彩也相当明显。2018年,该民调公司接到民进党329万元新台币的民意调查费。其调查结果更有利于谁,不言自明。台北市长柯文哲曾表示,民调已经变成文宣的一部分,“你想要看什么样的民调,都可以做给你看”。

假民调乱带政治风向

政党操作假民调不外乎要拉抬自己、打击对手,一种是为领先者制造稳赢气势,形成“西瓜效应”;另一种是灌水“修正”落后差距,形同吹口哨壮胆,制造“虚胖”印象,再搭配名嘴推波助澜。《亚洲周刊》称,蔡英文最擅长操控民调,3年前民进党内举行初选,爆发“英德大战”,当时赖清德公开批评蔡英文操控民调。有专家点出,蔡英文当时一再拖延初选时间,还修改民调取样,反正就是玩到确定会赢才举办初选。去年12月,马英九发文列举九大证据批评台湾陷入“不自由的民主”。绿营顿感脸上无光,很快“中华亚太菁英交流协会”就做了份民调,并得出结论“20到29岁年轻族群不认同此说法的比例高达76.5%”。该协会秘书长王智盛立场偏绿,不免让人质疑其发布民调的动机。

鉴于选举期间假民调肆虐,世新大学新闻系教授彭怀恩、口传系教授游梓翔等3人近日共同召集台湾大专院校传播暨公共领域学者10多人成立研究团队,推动“民调透明百科计划”,针对今年县市长级选举民调,每周在其网站公布“民调透明星等表”,意图剔除虚伪不实的假民调。9月20日,《自由时报》公布桃园市长选举民调,显示民进党桃园市长候选人郑运鹏以29.1%的支持率领先国民党候选人张善政的24.61%。世新大学口传系教授游梓翔检视支持率与性别交叉分析结果,发现有数据内部不一致的情形,呼吁《自由时报》对有疑虑的数字补充说明。“中华传播管理协会”表示,“台湾民调透明百科计划”因该数据不符暂时不予评分。

针对各种民调泛滥,蒋万安竞选办公室发言人黄子哲表示,有的媒体平均每一两个月做一次民调,较能看出趋势和影响力,各大入口网站的网友投票民调,虽然不符合统计学,但还是有一定参考价值,不能等闲视之。台北市议员徐巧芯认为,有一些网站可能每一两个星期就举办网络投票,让民众不断点进去,增加点击阅读率,把投票的数字作为一种文宣的方式,但事实上网站可以重复投票,结果意义不大。国民党高雄市长参选人柯志恩称,民调数字冰冷,只能当作参考,会按照自己的步调走。

台湾《联合报》评论称,一场地方选举,全台花费超过百亿。选战本来就存在严重的“贫富差距”现象,如今还有参选人为了带风向,花钱通过民调公司做手脚,以引导式题目、拿掉不利样本等方式企图欺骗选民、赢得胜选,令人难以接受。这些所谓的“选举资讯战”只会让台湾选举更脱离社会现实。

责编:赵建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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