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泊尔活女神补上文化课

【环球时报特约记者  沐 卉】高山之国尼泊尔是一个多元文化的世俗国家，正如尼泊尔宪法所宣布的那样，世俗主义“意味着宗教、文化自由，以及对自远古时代流传下来的宗教和文化的保护”。尼泊尔境内有许多神庙，供奉着数不清的神，其中独一无二的便是会呼吸的“活女神”库玛丽（Kumari Devi），一个被神化的年轻女孩。

准确地说，Kumari来自梵语“Kaumarya（处女）”，Devi的意思是“女神”。库玛丽的传统可以追溯到17世纪的尼泊尔甚至更早，崇拜青春期前的女孩作为至高无上力量来源的习俗是一种古老的印度教传统，在历史上与王室密切相关。在尼泊尔君主制时期，敬奉库玛丽女神成为包括国王在内的所有尼泊尔人的一种风俗习惯。虽然2008年尼泊尔君主制结束了，但敬奉库玛丽的传统仍在尼泊尔的印度教徒和佛教信徒中延续。尼泊尔的几个城镇，比如加德满都、帕坦、巴克塔普尔、邦哥马蒂和纽瓦尔都有当地的库玛丽，但自古首都加德满都的库玛丽被认为是皇家库玛丽，地位至高无上。

严格的挑选与试炼

挑选有权坐上宝座作为库玛丽女神来敬奉是一件严格的事情。根据传统，小女孩必须出身萨迦族，出生时星象吉祥、年龄一般在3岁至7岁，身体极为健康且符合32种优美特征，比如牙齿完整健康、头发与眼睛黑亮、睫毛浓密、四肢如小鹿般健美、皮肤没有疤痕和胎记，甚至声音的质量也要符合要求。

初选后的女孩要接受试炼，筛选出谁才是库玛丽，比如让女孩观看祭祀时屠宰动物的场面、在黑暗的房间里进行密宗仪式——放上水牛头（象征被女神杀死的妖魔）并撒上牛血，把女孩关在里面一晚，在试炼中保持冷静和镇定的女孩就是真正的库玛丽女神。

仪式结束后，据说女神的精神就进入了女孩的身体。她继承了前任的服装和珠宝等配饰，并被授予库玛丽女神的头衔，在日后所有宗教场合都将受到敬奉。库玛丽不仅被印度教徒视为女神，也被尼泊尔等地的佛教徒视为女神，她被认为是佛教的金刚女神和印度教女神塔莱珠或杜尔迦的化身。

孤独中享受荣耀

成为库玛丽的小女孩将与家人分别，从此离开正常人的世俗生活轨迹，住在当地库玛丽特定的住所内，开始她们极为荣耀却又孤独的活女神生涯，直到她第一次生理期出现，被新一任活女神替代退休为止。

加德满都的库玛丽会住在哈努曼多卡宫精美庄严的房子里，在官方看护下长大，可以玩耍但不能大幅度活动，以免受伤或生病而失去神性。库玛丽要穿着有金色花纹的一身红衣，头发盘成发髻，额头上画着一个“火眼”，象征着她的感知能力。库玛丽的一举一动都被赋予深意，被看作朝拜者的吉凶运数，所以，库玛丽接见信徒时要面无表情，不允许说话，即使见到家人也是如此。但是，库玛丽的一瞥被认为会带来好运，许多游客来到库玛丽窗前的庭院，希望一睹活女神的风采。

库玛丽的脚被认为是神圣的，不穿鞋也不能沾地面，不仅是信徒，尼泊尔高级政府官员在拜访库玛丽时也会抚摸她的脚以寻求祝福。库玛丽只在参加仪式活动时才能离开宫殿，需要用轿子抬着或被抱着走。除了日常接见信徒民众，在尼泊尔大型节日庆典中都有库玛丽参加，尤其是在每年9月至10月的杜尔迦法会节期间的盛大游行狂欢中，库玛丽女神会盛装出席，成千上万的人来见活女神并寻求她的祝福。

教育打开回归凡人生活的大门

库玛丽的神性随着她第一次生理期到来告终，因为人们相信库玛丽进入青春期后就会变成平凡的人。几百年来，被挑选的库玛丽女孩都来自平民家庭，很多家境并不富裕，回归民间后有的选择嫁人，但是受“和库玛丽结婚的男人会早死”的迷信传说影响，曾是库玛丽的身份让她们得到追求的机会远低于常人，出嫁之路并不顺遂。

在早期的君主制时期，库玛丽女孩不接受教育，因为神应该是无所不能的，这导致她们在任期间缺乏对社会生活和周围环境的认知，回归凡人生活后文盲加技能缺失导致生存异常艰难。上世纪90年代后期，一位时任库玛丽女孩的母亲曾多次上书比兰德拉国王，要求政府向库玛丽女孩提供文化课教师。2008年，尼泊尔废除了240年历史的君主制，成为民主共和国，尼泊尔最高法院裁定，库玛丽传统应予以保留但要修改，政府除了给予她们在任津贴和退休金外，还要给库玛丽一笔教育津贴，帮助她们接受教育。尽管金额不多，但库玛丽的生活却是向好的方面前进了一步。今天，库玛丽会在朝拜之余接受教育局的基本文化课教育，有的甚至还能上网、翻阅书籍和杂志，在监督下于宫殿内参加全国考试。

如今，越来越多的库玛丽回归凡人生活，她们进入学校继续学习并完成学业，有的还以优异成绩进入大学深造并融入社会工作。曾是帕坦的库玛丽女神、现今27岁的萨米塔·巴杰拉查亚女士就是其中一位，完成基础教育后考入有名的加德满都大学学习工商管理，获得了MBA证书，如今在一家金融类外国公司找到了梦寐以求的工作。巴杰拉查亚深有感触地说：“作为一名库玛丽，我曾不被允许与外人交谈，现在的我必须不时与外国客户沟通，这是一段人生经历，我真的觉得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她还指导下一任库玛丽，并告诉女孩的父母，在她神圣职责履行之后，她需要生存所需的每一项技能，巴杰拉查亚强调说：“我们真的需要教育才能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