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非漫谈】话说加纳：历史|加纳传统政治制度溯源——酋长制

【作者：电子科技大学西非研究中心团队；执笔人：Enoch Amoah（电子科技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译者：郑舒意，樊文雪，田沛佳（电子科技大学公共管理学院）】

像其他非洲国家一样，政治对加纳而言也是老生常谈的话题。在欧洲人进入该地区之前，现代加纳地区的政治形态已经呈现为以种族为基础的民族国家。目前，加纳主要有八个种族，分别是阿肯族、莫西—达戈姆巴族、埃维族、加—阿丹格贝族、古安族、古尔玛族、格鲁西族、曼德·布桑加族。每个主要的种族群体都有其特定的制度形式和治理模式。从广义上讲，各种族固有的制度有所不同，既有中央集权型政治组织，也有无法发展成为国家的社会组织（无首领制社会）。

古安族和加—阿丹格贝族都属于无首领制社会，结构较为松散，无法建立集权的政治体系以制定和执行法律。而阿肯族和莫西—达戈姆巴族则建立了中央集权的等级制政治制度。

酋长制

前殖民时期加纳的社会政治制度虽然各不相同，但都有一个相似之处——酋长制。酋长制在加纳历史悠久，可以追溯到大约4000年前。酋长制起着管理和组织族群的政治与军事作用，并且能够为族群间开展共同行动提供必要的联络信息。但由于每个族群的政治制度结构和酋长制的地位有差异，因此，酋长制的呈现形式也有所不同。例如，莫西—达戈姆巴族、埃维族、加—阿丹格贝族遵循父系家庭制度下的酋长制，阿肯族则遵循母系家庭制度下的酋长制。在这些族群社会中，酋长类似于州政府或社区的领导者。酋长制的起源有两种：一是以首批定居者的领导身份而成为酋长；二是通过武力征服或军事手段以成为酋长。通过任一途径成为酋长的人，其家庭成员也默认转变为王室成员，下任的酋长也将从其家庭成员中产生。此外，酋长制通常隶属于父权等级制，因而男性根据当时社会的文化和政治需求来担任职务。

（一）治理方式

酋长制的形式根据族群的不同而有所差异，具体表现为：在加纳人口最多的阿肯族中，人们认为国家的形成及其治理是所有人共同的责任。至高无上的酋长（omanhene，当地语言表示身份的一种特定称谓）领导着各个族群，被认为是传统地区的所有者。各族群领导人都宣誓效忠至高无上的酋长，酋长之下为部门首长，再次是由年长者组成的委员会和族群的执行阶层。在阿散蒂地区，权威级别最高的为Asantehene（阿散蒂人民的国王，当地语言表示身份的一种特定称谓）。在埃维族，坐据金凳的酋长拥有最高的政治权力，各族群领导人在其统领下负责管理各自的区域。埃维族治理体系中的最小单位是氏族，并且各氏族都有自己的头领。在前殖民时期的加纳，下级领导在行政管理的各个方面均听命于上级领导的指示。

（二）权力象征

在前殖民时期，加纳的酋长以凳子（或毛皮）和剑作为身份的象征。若没有凳子或毛皮，酋长则无法得到众人的认可。加纳北部的酋长坐在毛皮上，而南部的酋长坐在凳子上，这是权威的传统象征，表明选出的酋长是得到认可的，其权威是合法存在的。在阿肯族，酋长的凳子用木头雕刻而成，代表着坐拥者重要的社会政治地位及无上的权威。同时，凳子也是族群间团结的象征，是人民的精神寄托和灵魂依仗，表示地区的安全和荣誉得到虔诚的守护。凳子在阿肯族政治生活中的重要性，相当于金凳对于阿散蒂人的意义。金凳被阿散蒂人视为最神圣的财产，不可接触地面。因为阿散蒂人相信自己的灵魂、力量、荣誉和福祉都贮藏在其中，所以对它格外珍视。此外，剑是阿肯族的重要物品，价值仅次于凳子，其最主要的政治职能是作为最高酋长的装扮，比如当下的当选者在宣誓就职时手中就握有一把特定的剑。

（三）选举方式

在前殖民地时期的加纳，各个族群选举酋长的方式各不相同。在阿肯族中，酋长是由拥立王权的选举团选出来的，此选举团由最高管辖范围内的每个氏族代表组成，并且王室的王太后也会提名酋长候选人。埃维族的酋长是从王室家族中选举产生的。在某些有多个王室家族的地区，酋长之凳在各王族间流转。加族的酋长（manste，当地语言表示身份的一种特定称谓）选举要进行两次：首先是由委员会（dzase，当地语言表示身份的一种特定称谓）进行提名，然后将该被提名人提交给负责的军官（manbii，当地语言表示身份的一种特定称谓）以供批准。并且，只有manbii有权选举或拒绝提议的候选人。而在加纳北部的主要族群中，即莫西—达戈姆巴族、古尔玛族、格鲁西族、曼德·布桑加族，竞争酋长之位的各王子为得到象征酋长地位的“毛皮”，被要求单独出现在选举团面前进行陈述和接受问答。选举团将考虑候选者的资历、性格和受欢迎程度。此外，选举团也会轮流在有资格的王室家族之间择优选出酋长。

（四）权力结构

加纳的某些族群会进一步将传统的权力结构划分为酋长和大祭司。例如，北部地区的族群将大祭司（tengdana，当地语言表示身份的一种特定称谓）设为土地的管理者。大祭司扮演着人民精神向往的角色，由占卜者的卜算决定的，而不是通过选举团选举出来的。在大阿克拉地区和东部地区东南部的加—阿丹格贝族中也发现了类似的例子。据悉，加—阿丹格贝族起初并没有酋长制，而是由牧师首领（wulomei，当地语言表示身份的一种特定称谓）统治，猎人加以协助。在之后不断与其他族群（例如阿肯族）的接触过程中，加族才逐渐引入了酋长制。

（五）职能形式

一旦被任命，酋长将履行军事、宗教、司法、行政、立法、经济和文化职能。酋长通过传统委员会履行行政和立法职能。作为委员会的主席，酋长主持委员会的会议，以做出影响国家的决定，这些决定将成为习惯法。与今天的族群领导者相比，前殖民时期的加纳酋长更多地参与军事活动。加纳传统社会的酋长亲自领导人民参加战争，并成为敌人的主要攻击目标。因为酋长一旦被俘，其军队也要投降。司法职能的行使有三个等级：族群领导人受制于地区领袖，而地区领袖又受制于酋长。乡村法院对在其领域范围内的轻微民事和刑事犯罪具有原始管辖权。各区长在其管辖范围内的村或镇法院裁决的争端中行使上诉权。最高酋长或其法院是最高的制度代表，具有最大的地理管辖权和上诉权力。所有此类案件均是公开审理，有时由长老和户主担任辩护人或“律师”，并且每一案件的判决都须由族长和长老达成共识，并得到出庭人民的认可。对酋长的常见惩罚包括死刑、免职、剥夺担任公职的资格、流放、罚款和放逐。

尽管酋长享有广泛的权力，但他们却非独裁者。酋长的权力受到习惯法，包括其所忌讳的禁忌的制约。并且，长老委员会还对寻求绝对权力的酋长进行检察。实际上，酋长在就职时的宣誓包括绝不违反委员会的建议的声明。委员会的成员主要是由政治家、族群领导人和年长者构成。同样，酋长只是土地和共同财产的管理人，而不是所有者。因此，酋长只有在获得长老委员会多数同意的情况下，才能处置土地或社区财产。罢免酋长的理由是多样化的，并且整个过程也不算困难，比如一位酋长可能会因为没有听取委员会的建议而被罢免。此外，尽管酋长或其他权威人物主要来源于王室家族，但普通百姓的利益从未被忽视，领导人的甄选基本上是通过深入协商并检查符合条件的候选者的往绩来获得人民的认可。

（六）王太后的职责

除委员会之外，妇女(王太后)在加纳的传统治理中也发挥着关键作用。在达戈姆巴族，Kukulogu、Kpatuya和Gundogu（均为当地语言表示地名的一种特定称谓）的首领都是女性。在阿肯族的政治等级制度中，地位仅次于最高酋长的人是王太后，她不仅是女性权威的象征，而且通常是在位酋长的母亲，也被视为王室血统的来源。就评估王太后在阿肯族建立中所扮演的角色的重要性而言，奥多特(Odotei，2006)发现，王太后在历史上都是族群的整体领导者，其委派王室家族的男性成员作为酋长。实际上，当酋长之凳无人席坐时，王太后就会主持选举，直到选出一个新的酋长。在新酋长的任命过程中，王太后会从符合条件的王室元老或拥立王权的人当中提名一个候选人。此外，王太后也是酋长在宗教和世俗事务上的顾问，同时肩负着为妇女谋求福利和调解家庭问题的责任。

（七）罢免程序

殖民前的加纳社会已经建立了罢免酋长的程序。委员会对酋长的任何不当行为负责，语言学家则对酋长的每一次沟通不畅或不适当言语负责。尽管如此，在阿肯族中，还是对罢免酋长的任何不当行为都进行了明确的规定，例如违反禁忌、通奸和不合理地使用誓词等，这些都可能是导致酋长被免职的重要原因或指控理由。当有情况表明某位酋长违反了上述任何一项规定时，便会对酋长提出正式指控，并给予他足够的时间公开回应。平民百姓不能提出关于酋长的谋杀指控，但选举团可以。此外，王太后作为酋长的“母亲”，不能罢免酋长。因此，罢免酋长的责任就落到了手握权力的下级手中。

酋长制是加纳最具弹性的政治制度之一。1992年的《加纳宪法》保证了酋长制及按习俗设立的传统委员会的存留和沿用。

（作者为电子科技大学西非研究中心团队；执笔人：Enoch Amoah（电子科技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译者：郑舒意，樊文雪，田沛佳（电子科技大学公共管理学院）；【西非漫谈】2020年第九期，总第十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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